姚初晴已經失蹤整整三天了。

三天時間足夠發生很多事了，特別是一個未婚妙齡的姑娘，被賊人擄了去，還能有個好嗎？

不說清白與否，能不能找到人，都還是兩說了。

而且依姚初晴的性格，被人玷汙了清白，只怕也不會活著回來吧？

所以姚府的人嘴上沒有說，但心裏都知道已經兇多吉少了。

這幾天，個個都腳步放輕，大氣不敢喘，生怕觸了老夫人的黴頭。

第一天的時候，姚權三個還口無遮攔，不懂裝懂的說了幾句在鄉下時，誰家姑娘被小混混堵了，然後就跳河死了。哪家小姐遇到山匪，被人輪了，死不瞑目……這種話，老夫人第一次沖他們發了火，把三人關到祠堂去思過了，今天還沒放出來。

三嬸說不恨不急是假的，可是她不敢去找老夫人求情。姚三叔去求過一次，被老夫人罵得狗血淋頭的。可現在雖然入了夏，祠堂裏還是陰冷陰冷的，三個半大的小子，也不知道照顧自己，若是病了可如何是好？

三嬸來找烏氏，手裏捧了剛出籠的榆錢餅子，“二嫂，怎麽只有你一個人？音兒呢？”

三嬸是明知故問的，姚妙音自延慶寺回來，就心懷愧疚，本來打算去祠堂裏抄寫佛經，求祖宗們保佑姚初晴平安歸來。可老夫人把姚權三兄弟罰進去了，因此姚妙音就把自己關在房間裏，三天沒出來了。

聽說昨日已經繡好了一張觀音像，老夫人誇了她有心。

烏氏興致缺缺，“音兒道，晴姐兒不回來，她就不出來。”

三嬸嘆道：“音兒也真是有心了。晴姐兒運氣不佳，遇到這種事，誰也不想的，可偏偏發生了，又有什麽辦法？”

烏氏沒有接腔，怪姚初晴運氣不好？可這事聽起來，就像是故意針對姚初晴的，因此，不管她在哪裏，都會找到她頭上去的。她拿這話勸過姚妙音，卻不能把這話說給三嬸聽。

“來，嘗嘗我做的榆錢餅子，凈兒她們幾個最喜歡吃的就是我做的榆錢餅子。因此每年春天，我們都要采很多的榆錢回來，用開水焯過，等冷下來後，放到冰庫裏保存，只要冰不化，可以保存很長時間。”三嬸把榆錢餅子推到烏氏面前，又說拿幾個送去給姚妙音嘗嘗。

這倒是個新鮮玩意，烏氏就沒有推辭，嘗了一點，就叫人裝了送去給姚妙音嘗。

三嬸道：“好好的日子，竟出了這種事情，過幾天馬上就到老夫人的壽誕了，這請柬還沒發出去，壽宴到底如何辦，也沒個章程，唉！”

去延慶寺的那天，姚初晴是把家事交給胡姨娘的，美其名曰是讓她們兩個嬸嬸享享清福，多陪老夫人聊聊天什麽的。

姚初晴出事後，三嬸真是悔不當初，早知道她該把家事接過來嘛！現在大小事都落在一個姨娘手裏，老夫人竟也沒說什麽，真不知老夫人在想什麽。

她倒是去刺了幾句胡姨娘，可是胡姨娘不接招，只說姚初晴一定會回來，既然她把事情交給了她，她就一定要替她守住。

三嬸暗唾一口，還真把自己當根蔥了。

烏氏道：“一切聽老夫人的安排就好了。”辦與不辦都跟她們沒有多大關系了，姚二叔已經決定了要離京外任，連地方都挑好了，姚府現在做的再好，也不過是給其他人做嫁衣而已。

“你說老夫人也真是的，找晴姐兒重要，可壽宴也同樣重要啊。說句不好聽的話，與其找一個名聲盡毀的晴姐兒回來，不如說已經找到了，她護住了清白，殉節了，這樣至少不會連累到府裏其他姑娘的名聲不是？眾人只會說她大義，如果大伯再從中安排一下，說不定還能求一塊貞潔牌坊回來呢！”三嬸道。

反正如果她是姚初晴的話，失蹤了這麽久，肯定沒有臉回來了，還不如幹脆死在外面，免得給家裏抹黑了。

烏氏看著三嬸那張大義凜然的臉，冷笑了一下，抿著茶水道：“三弟妹這話應該去找老夫人或者大伯說啊，在我面前說有什麽用？反正我是不管其他人怎麽想，如果是我的女兒遭遇了不測，我是定要生要見人死要見屍的。哪怕她沒了清白，被人詬病，我也要她回來，我會護著她，看哪個敢來指手劃腳！”

盡管因為姚妙音的事，她跟姚初晴生了些罅隙，但也正是因為姚妙音曾遭受過那樣的事，所以烏氏對姚初晴此時的遭遇才更為同情。

三嬸那樣說，是欺負姚初晴沒有母親護著嗎？還想來說服自己跟她一起去找老夫人，真是愚蠢！老夫人這兩年，可把姚初晴看得比眼珠子還重，去勸老夫人放棄姚初晴？你這是上趕著找罵吧？

三嬸的臉色有幾分訕然，好吧，其實將心比心，如果是姚凈遇到了這種事，她也會像烏氏說的那樣維護姚凈的。

可事情發生在別人身上，又確實會連累自己，她會那樣想，也是正常的嘛！

話不投機半句多，三嬸已經探到了烏氏的意思，便不再多話，聊了幾句無關痛癢的，就回去了。

在雙荃樓院外的回廊上遇到行色匆匆的姚三叔，三嬸攔住他，訝然問：“這是做什麽去？”

“我托幾個道上的朋友打聽，有人說洛城的一個窯子裏新到了兩個姑娘，都是京城口音，我去瞧瞧。”

三嬸一聽，臉色就沈下來：“瞧了又如何？真是晴姐兒，你還要把她帶回來不成？”

“真是，難道還能不帶回來嗎？沒見到家裏都快找瘋了嗎？”姚三叔反問。

“帶回來，你讓她如何做人？”三嬸吊著眼睛問。

姚三叔一聽，也是這個理啊！好人家的姑娘提都不能提一下那種地方，而姚初晴卻流落到了那種地方……哪怕別人嘴上不說出來，光是異樣的目光就能殺死一個人。

姚三叔心裏矛盾得很，既希望能找到姚初晴，又希望那裏出現的姑娘不是姚初晴。

“這不是不確定，所以才要去瞧嗎？”姚三叔道。

“好，你去瞧！你去救！只怕到時別人不僅不會感激你，反而會怪你多管閑事！”三嬸怒道。

姚三叔愕然，“我怎麽是多管閑事了？晴姐兒也是我的親侄女啊！”

“我問你，我讓你去問大哥的意見，你問過了嗎？”

姚三叔不語，他怎麽問得出口嘛！人家的親生女兒，最看重的女兒不見了，心裏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似的，讓他去說不救了吧，救回來沒好處……他這是找死吧？將心比心，如果是姚凈不見了，有人來跟他說，你別去救了，他絕對割袍斷義！

三嬸又重覆：“大哥是什麽意見，還要救嗎？”

“那還用問嗎？當然是要救！大哥大嫂只得這麽一個寶貝女兒，又溫柔孝順，還能不救嗎？好了，我得出門了，你跟母親說一聲，我大概得明天晚上才能回來了。”說完，姚三叔就大步走了。

三嬸肺都要氣炸了，一個一個都不了解她的苦心！等以後外面的流言蜚語把姚府淹沒的時候，他們就知道後悔了！

不管了，大不了她帶著孩子們都回到鄉下，京城裏的人眼界高，容不得她挑三揀四，回到鄉下，就只有她挑別人的份！

三嬸仔細想了想，覺得過繼一個孩子給姚啟明這事正好可以趁這個時機提出來。

胡姨娘近日的表現可圈可點，和桑媽媽一起主持著家裏的庶務，心裏都撐著一口氣，覺得她們守好了姚府，姚初晴就一定會平安回來。

新月守著晴陽閣，三天三夜不敢闔上眼睛。一閉眼就夢見姚初晴和月俏滿身是血倒在地上，旁邊是獰笑的賊人。可她就是看不清賊人的臉，她想哭又不敢哭，怕一哭引得桑媽媽和如意也哭，怕心裏撐著的那口氣就散了。

桑媽媽知道，安慰新月說，夢都是相反的，姚初晴和月俏現在一定好好的，所以她夢裏出現的那些賊人也不是真實的，就算她看清了他們的臉也沒有用。

如意像個泥鰍似的到處晃，打聽著府裏的動靜，誰要是敢議論半句姚初晴的不好，胡姨娘和桑媽媽立馬就會出現在那些人面前，打板子的打板子，罰月例的罰月例。這些規矩都是定好的，是姚初晴心善，寬以待人，頂多是訓斥幾句，那些規矩形同虛設，現在就成了胡姨娘和桑媽媽行事的強有力依據。

有人念著姚初晴的好，有人怕了胡姨娘的雷厲風行，除了剛開始時，府裏下人們議論紛紛，之後就再也沒人敢說什麽，府裏空前團結，都盼著姚初晴能平安回來。

新德和劉三沒有去延慶寺，直接帶人往四個方向去追，而且找的都是各種小道。無奈兩個人渠道有限，追了一百裏左右，也同樣沒有任何收獲。

姚啟明、蕭靖輝等齊聚京兆尹府商議下一步的計劃時，新德和劉三候在外面，等結束之後，他們選擇了聽蕭靖輝的調遣。

最後商議出來的結果是，京畿周邊的關卡都取消，恢覆正常的通行秩序，只針對那些大宗物件進出的，或者形跡可疑的人員進行跟蹤檢查。而京畿之外的關卡三天之後再依次取消，也按照明松暗緊的原則，直到找到姚初晴為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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